再次醒来,是在自己家的房间里,浅黄蕾丝窗帘遮住外头的光线,室内一片昏暗。

    “徐……徐斐晚。”夏桑榆费力地挣扎起身,头还在隐隐作疼,喉咙有些难受。

    “桑榆,你醒了。”许砚山推门而入,手里端着加了蜂蜜的温水。

    “徐斐晚,我要去找徐斐晚!”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低头发现自己的手和脚都擦破了皮,依稀回想起,那天下午自己的歇斯底里。

    那些人把自己制止住,不让她往前跑,暴雨后的海面上涨了许多,堤岸也很滑,难免有再次发生意外危险性。

    “桑榆,你冷静一点。”男人放下杯子,双手按在她肩上,温声劝阻。

    “我要找徐斐晚!”她用力地推开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出门。

    “桑榆,”许砚山将摇摇欲坠的人给拉住,“救援队一直在找,你先冷静下来。”

    夏桑榆被痛苦麻痹了神经,根本听不进他的话,死命地掰着他的手,直到给它刮出了几道血痕。

    男人径直将她拽紧怀里,轻拍着她的背,

    耐心地在她耳边低语,“乖,没事的,我在这里陪你等。”

    柔弱易碎的脸庞,贴上他的胸口,哭喊过后有些累了,她失去了力气,目光迷离地停在一处,任由他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头发。

    一连五天的打捞工作,到最后只是徒劳,那天暴雨灌侵袭,海平面翻涌,车门被损坏了,人很有可能被浪给冲走。

    那片海域,环流很活跃,要捞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夏桑榆看到没有打捞到人的消息后,止不住地绝望到晕过去,许砚山给她请了一个月的假,这段时间,让她在家好好休息。

    救援队几乎要放弃了,通知她做好最坏的打算,这下她彻底地崩溃了。

    在浴室洗脸的时候,不小心滑倒,头磕到了水池边上,幸好许砚山及时赶到,给她包扎伤口。

    整日里,人都恹恹的,醒了就吃饭,困了就开始睡觉,这期间,男人一直都陪在她身边,实在是放心不下她一个人。

    半夜醒来的时候,下头走到客厅倒水喝,转身的一瞬间,各种回忆翻涌上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明明只过了三个多月,却好像过了很久,久到就像……漫长的一生。

    这房间的没处角落,都载满了记忆点,冰箱上的留言,冰箱里还剩的几瓶小布丁,电视机下面的两台游戏手柄,沙发上他的专属抱枕。

    院子,客厅,厨房,每一处都是他的影子。

    这些东西都完完整整地待在这里,只是人却不见了……

    她问她自己,为什么这么坏,一边享受着徐斐晚对她的好,一边又无视他的感情。

    明明和他在一起,快乐占据了大多数,为什么要伤害他,那个从小,内敛又害羞敏感的小孩。

    六年前的那天,他是不是也像自己现在这样,感觉全世界都是灰暗的。

    回到房间里,蹲靠在门边,在无人的时候,一个人低声压抑地抽泣。

    一连过去了一个星期,夏桑榆终于稍微平复了一下崩掉的情绪,能够坐下来好好说话了。

    许砚山看着日渐消瘦的女生,那原本充盈如羊脂玉的柔美娇颜,此刻却像雨后残花一样,带着凄美破碎的美感。

    这种残破的美,让他心头一颤,同时也跟着她一块心痛着,不能再这样下去,他看不了她心碎的样子。

    在阳台上抽了两口电子烟,发梢还带着淡淡的冰凉薄荷味儿,他走到夏桑榆的身旁,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桑榆,我带你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如果太痛苦的话。”

    “对不起,许砚山。”抱着双膝窝在沙发里,小脸儿埋在臂弯之间,过了许久,她好似回过神来,抬头无助地看着他,眼底蓄着泪。

    男人微愣,只顾着一把抱住她,拍打着她的背,轻声安抚着。

    “我说……对不起。”夏桑榆再次重复了这句,头不停地摇着,泪腺失去了控制,“对不起,人的心脏不能同时容下两个人。”

    她现在,心里全被徐斐晚给占据了,这种情感很复杂,她自己也很难说清楚,到底全都是愧疚,还是另有其他。

    至少这种情感,让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无法再接受别人了。

    为什么自己所珍视的,最后都抓不住?

    “没关系,至少让我留下来照顾你。”许砚山心里的惶恐无措感,从头铺盖而下,明白了“对不起”这三个字,就意味着他们不可能了,其实那句对不起应该他来说。

    “他等了我六年……我却……”闭上眼睛,又回想起机场的再遇,一袭白衬衫的身影如水般纯净,脸上的笑绚烂得让人挪不开眼。

    他好像并不是一个喜欢笑的人,但不能否认,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仿佛还能看到,那天晚上他坐在沙发上对自己说,他一直在等她回来,也相信她会回来。

    说如果那个时候家里谁也不在,她肯定会……难过的……

    “我要等他,我要一直在这里等他,等他回来。”夏桑榆喃喃道,如果他回来了,自己不在,肯定会很难过的,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她一点儿都不想让他难过。

    许砚山把她哄睡着了,从沙发上把人抱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让她睡得安稳一些。

    深秋的风很凉,但他迫切地需要这股凉意,因为可以让他清醒。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有后悔的事,那天徐斐晚临走时对自己说,他们并没有什么差别。

    现在想想,也确实是这样,在卑鄙狡诈上,他们是一样的,没什么不同。

    连他自己对他说的,生与死的距离,最后全都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即使现在陪在桑榆身边的人是他,却还是觉得自己输了。

    因为,活着的人怎么争得过一个已经不在了的人……

    徐斐晚已经成为桑榆心上的一个疙瘩,那是横在他们俩人中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男人微微谈了口气,清隽俊逸的脸上挂着一丝疲惫,悄悄按揉了下眉心,他告诉自己,没关系,他可以等。

    ——

    圣诞节将至,大街上各色商店总是反应迅速,抓准这个消费的时机,早早地就挂起了圣诞装潢。

    店里的音乐也是,很有圣诞的气氛,学院给每个教职工发了一个包裹,作为圣诞礼物。

    里面有红绿毛线袜,上面织着驾着马车的麋鹿,晚上挂床头等圣诞老人来送礼物。

    有彩色包装袋包着的平安果,还有各种各样造型别致的糖果。

    好像收到礼物之后,心情也会变好,夏桑榆空了一个月重新回来上班。

    慕芝芝瞧她整天一副失神的模样,便时不时地凑过来和她搭话,调节一下气氛。

    办公室里的人虽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但猜得到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情。

    “桑榆~圣诞节那天刚好是周六!我们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女生从繁琐的文件作品中抬头,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便道,“可以啊,去哪儿?”

    “林彦这家伙!说要陪我坐过山车,这个学期都快过完了,还没有兑现,哼!怂货~”慕芝芝哼声吐槽,“咱们去游乐场吧,听说那天有圣诞巡演,肯定很好玩~”

    她亲昵地拽着夏桑榆的胳膊,语气撒娇道,“去嘛,去嘛~咱再叫上许教授~”

    林彦被她骂怂,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势必要证明他不怂,便也怂勇女生,“小夏,咱一起去,谁怂谁是狗!”

    “好吧。”夏桑榆便答应了,自己好久都没有去过游乐场了,出去玩一玩也挺好。

    这几天她在家一直在忙着织围巾,黑色毛线球滚在沙发的一角,现在的手艺已经比那个时候要好多了。

    樱花般娇柔的脸上,带着淡然恬静的浅笑,专注于手上的活儿,她没有看见男人从门外走进来。

    许砚山进门换下鞋子,将手上提着的塑料袋放在餐桌上,准备洗手做饭。

    自他发现夏桑榆从那件事情之后,经常一个人坐着发呆,或者躺着发呆,还老是忘记吃饭,一睡就一个下午,不放心她,便想着经常过来照顾她。

    这个时候看见女生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目光也柔和了下来。

    徐斐晚一直很想要一条黑色的围巾,那年圣诞节,她明明答应了他,等新年的时候就送他一条当礼物的,可是自己却忘了,直到今年才想起来。

    他不缺围巾,缺的是她亲手织的围巾。

    “这周六好像就是圣诞节了吧,你打算做什么?”许砚山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试探性地问她有没有安排。

    “唔~慕芝芝邀请我一起去游乐场来着。”夏桑榆小口小口地吃着饭,像小兔子啃白菜。

    “嗯~”男人挑了挑眉,喝了口碗里的汤。

    “你要一起去吗?她也想邀请你。”她放下筷子,吃饱了后,开始收拾着盘子,把它们摞在一起,拿去水池边上清洗。

    “我很乐意。”他也放下碗,双手合拢,下巴搭在手背上,眯着眼睛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

    许砚山也想给她帮忙,却被她展开胳膊,堵在了厨房的门外。

    “这段时间,很麻烦你了,洗碗这种小事,我来就行了。”夏桑榆抬头,冲他粲然一笑,便霸占了水池。

    男人怔愣了片刻,走到沙发处坐下,随意地切换着电视频道,没有找到什么感兴趣的内容。

    她刚刚的反应太客气了,客气得有些……让他不自在。

    眼角余光撇到了沙发一角处,那织了一半地围巾上,他长手一伸,便把它拽过来,看了又看,嘴角又再次浮现出一抹笑意。

    夏桑榆烧了壶茶,端着杯子走过来,递到他面前,自己也跟着坐了下来。

    看他正漫无目的地换着频道,不知道看些什么,眼睛一动,便跑到一旁的架子上,翻着碟片。

    突然有部电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碟片上的透图,看起来有点儿像恐怖片,但画面很唯美。

    “《惊情四百年》,看起来不错的样子。”许砚山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伸手,目光也放在了那张碟片上。

    夏桑榆决定就看这个,将光盘放好后,他们回到沙发上坐着,一起看电影。

    许砚山靠在沙发背上,女生习惯性地把抱枕放在地板上,她坐在抱枕上,抱着膝盖看着液晶显示屏。

    电影的开场是凄美又阴森的画面,欧洲中世纪宫廷风,女主人公有着绝美的容颜,她被这种题材所吸引,看得很认真。

    电影讲的是,吸血鬼伯爵德古拉跨越四百年,寻找爱人的故事,虽然画面森冷,却也很唯美。

    然而……

    看电影最尴尬的事情就是,一不小心就会有一些少儿不宜的大尺度画面。

    正巧这就出现了,屏幕上转到男女主人公哼哧哼哧的场景~

    夏桑榆窘迫得脊背僵硬,一动不动地抱着自己的腿,长发挡住了发红发烫的耳朵。

    后面的男人面上状似波澜不惊,但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出卖了他,许砚山喉结滚动了一下,依旧保持着环抱双臂的姿势。

    但这哼哧哼哧的过程有些……漫长~夏桑榆终于受不住,起身去给他和自己添茶水。

    男人在她走后,微微侧过莫名有些羞红的双颊,镜片底下的眼睛,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

    在她走回来的时候,画面转为了正常,女生递给他杯子,许砚山顺手接了过来,长指碰到了她的手,心思微动,垂下眸子喝了口水,便端着杯子和她继续看电影。

    夏桑榆在心里默默地使自己冷静下来,淡定!淡定,都成年人了,这种场面……别慌!别慌!

    好在电影最后是大团圆结局,虽然全程一副诡异恐怖的调子,但吸血鬼伯爵对女主说的那句“跨越时间的瀚海来寻你”,真实地让她感动到了。

    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许砚山起身整理好衣服,抓过沙发上的外套,准备出门。

    夏桑榆跟在他后面,把他送到门口,靠在门边和他挥手再见。

    浅色瞳孔带着恬淡的笑,这段时间,确实辛苦他了,也多亏了他,不然自己可能撑不下去。

    但她已经打算要振作起来了,不能老是依赖别人,她也渐渐习惯了一个人生活。

    其实在国外的那几年,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这会儿怎么就,这么难适应呢?

    许砚山背对着她的身子突然转了过来,英俊的眉眼带着些不可言说的情绪,他俯下身子,清隽的脸庞凑近夏桑榆娇俏的小脸。

    双手一推,把人按在门上,惯性使然,门砰地撞在墙上。

    清凉的薄荷味儿从鼻尖擦过,炙热的气息环绕着她的面庞,薄唇轻柔划过她唇角,从一开始的隐忍和克制,但后面如暴风雨般的恣肆掠夺。

    “许……”

    他不让她说话,就只管沉迷于她的美好之中,这个吻冗长而炙烈。

    夏桑榆耳朵轰隆隆的,仿佛快要溺水了一样,但理智又将她拉了回来,奋力地推开他,紧张得舌头打结。

    “很……很晚了,你快回去吧。”她把他往外面推,又飞快地逃了进去,赶紧关上门,低头捧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心里头涌现出一股酸涩。

    胸腔后知后觉地开始狂跳起来,她颓然地滑坐在地上,漂亮的眼睛直愣愣地瞪得又圆又大。

    刚刚接吻的时候,她居然……想到的是,徐斐晚的样子。

    按压住剧烈起伏的胸口,生生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头快要炸开了,她不可置信地掐着自己,赶紧找好衣服去浴室洗澡。

    热水从头淋了下来,热气氤氲在狭小的空间里,她压抑得连自己什么时候掉眼泪了都不知道。

    吹完头发躺在床上,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尝试着闭上眼睛,果不其然,第一眼出现的,还是那个面容绚烂,喊着自己“阿榆”的人。

    用被子紧紧包裹住自己,她在心里默念着对不起,心事一下子翻涌而来,她决定将这些全都深埋在心里,直到最后沉沉地睡去。

    游乐园里,到处都在放着圣诞节的专用曲目。

    “jinglebells,jinglebells,jinglealltheway”

    小孩子牵着大人的手,在路上一蹦一跳地,央求着家长给他买棉花糖。

    夏桑榆看着看着便微微笑了一下,这一抹笑容,被一旁的男人给看到了。

    “怎么,你也想要?”许砚山眼里噙着笑意,想逗一逗她,“那如果你也像他一样,做那种动作,我就去帮你买。”

    女生满脸黑线,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撒娇?绝对不可能!于是便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和慕芝芝一起往前走。

    男人眼底的笑意更盛,最后还是跑到摊位前,买了几串,一人手里捏着一串。

    “谢谢许教授~”几个人狗腿地和他道谢着,夏桑榆啃了一口粉色的棉花糖,撅起嘴巴也跟着喊了一句。

    几个人来到旋转木马前,女生看着那华丽的器械,有些恍惚,想到了小时候,爸妈带她和徐斐晚一起来坐过。

    “桑榆,没想到你这么幼稚,不,这么有少女心哦~”慕芝芝好笑地看着她,这么大的人了,看到小孩子喜欢的旋转木马,居然也挪不开眼。

    “嗯哼~”夏桑榆扬了扬头,“哪里幼稚了!”

    “就是,你也要有少女心一点!”林彦凑过来,怂恿着大家一起坐,这可比过山车,安全多了。

    【作者题外话】:男主:哼,大猪蹄子~

    阿榆: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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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病娇年下娇养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本书只为原作者大柴柴柴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74章 白色圣诞节,被病娇年下娇养了,一本书并收藏被病娇年下娇养了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