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错,我的错,我们家娇花不喜欢那个味道,以后我们都不用了。”



    阎云舟被稳妥地安置在了榻上,这几日他的状况在明显见好,宁咎每日都在坚持用草药水帮他热敷,膝盖上的水肿开始慢慢消了下去。



    “今天开始止痛药减半了,若是有明显的痛感要和我说。”



    “嗯,我觉得还好,不是太疼了,膝盖也没有前几日那样热和胀了。”



    宁咎笑着抱着手臂站在榻边:



    “那是自然,这几日我可是又做护士又做护工的伺候你,总是要看到效果的。”



    这几天阎云舟白日没事儿便撑着助步器在屋内活动,屋内宁咎已经提前让人铺上了地毯,就怕出现什么意外,不过纵使是这样在阎云舟走动的时候宁咎还是时刻都陪在他身边,听着那人有些粗重的呼吸他便开口:



    “别逞强啊,累了就停下来。”



    很显然作为家属的宁主任和作为医生的宁主任是不一样的,那是阎云舟多皱一下眉他都心疼,一点儿也不追求恢复的速率,倒是阎云舟有些无奈:



    “好了,这段路都走了这么多遍了,没事儿的,你不用一直跟着我。”



    宁咎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是亦步亦趋地护持在他的身边:



    “不跟着你我能放心吗?那天要是我一直跟着你,你也不会在青石板上磕那一下。”



    凭白的遭了那么多的罪。



    第147章伤愈(重建随州)



    从手术到现在已经有小半月的时间了,阎云舟每日连屋子都不大出得去,自然也不可能去兵部任职,朝臣不明所以只以为是焰亲王又病了,毕竟这几年来,朝中都不知道传出过多少次焰亲王病重的消息了。



    这日早朝之后洛月离自然地被留在了御书房,北境的粮草月底就要送过去了,全军的户丁清查李彦准备从北境开始,所以兵部最近并不清闲。



    李彦拿上了兵部和户部刚上的奏折,拉着洛月离便到了里间:



    “老师换上衣服吧,算算时间,阎哥做完手术应该也有七八天了,应该能见客了,我们去瞧瞧。”



    这些时日,王府一直都是闭门谢客,李彦知道洛月离那时候手术的时候,宁咎也不让他见什么生人,怕是阎云舟这一次也一样,所以只是差人来问了情况,并不曾上门,现在算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这才准备和洛月离一同去看看。



    王府内院中,阎云舟实在是每日在屋内憋闷的很,他其实想到院子里走走,但是这些天来院子里连伺候的人都减少了,每日都是宁咎在他跟前照顾,人都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再加上他也怕恢复期再有个意外惹人担心,所以也没有开口提。



    宁咎也不是认识他一日两日,哪还能看不出他的心思?这天天气也好,他瞧着花园里的雪也化的差不多了,院子里也干爽,这才开口:



    “想不想出去?扶你到院子里转一圈?”



    见他开口阎云舟自然没有拒绝,宁咎将屋内的一个躺椅搬出去,铺了厚实的羊毛垫,又在羊毛垫儿上放了几个暖手炉暖着,这古时候屋内的门槛太高,这人现在迈着费劲,他便干脆将人抱了出去,放在躺椅上,再将助步器给拿过去。



    李彦和洛月离到的时候,正看到阎云舟手中握着个什么东西在走路,宁咎一直护在他身边,李彦两人也没有让人通传,宁咎一抬眼才看到这二人:



    “陛下,洛大人。”



    李彦上下看了看阎云舟,眼中的惊奇不加掩饰:



    “不是说换了膝盖吗?这么快就能走了?”



    阎云舟双手都撑在助步器上,只能微微点头便算是打了招呼,看了一眼宁咎开口:



    “刚做完手术第二天他便叫我下来走了。”



    宁咎好笑地摸了摸鼻子,这话怎么听着和告状似的?好像是他逼着他走路一样。



    洛月离也打量了一下阎云舟的状态,虽然瞧着是瘦了点儿,但是也不算明显,脸色倒也没有差太多,比他预想中的状态好多了,反倒是宁咎顶着两个大黑眼圈。



    开春之后天是一日暖和过一日了,中午的时候阳光正好,晒在身上都暖融融的,阎云舟在房里憋了几日,这会儿也不想进去,便招呼李彦两人在院子里喝点儿热茶。



    宁咎在他的腿上裹了厚实的狐裘,现在膝盖的位置最是不能受凉,洛月离看了看一边的助步器开口问道:



    “这换了膝盖,日后可以正常走路吗?还是一直要靠这个?”



    宁咎笑了一下:



    “自然是可以正常走路的,若是一直靠着这个就不用手术了,我给他做了一副拐杖,等再过七八天,就可以从助步器换成拐杖了,大概三个月应该就能正常走路了。”



    李彦也是在军中混过的,知道阎云舟之前膝盖上的情况有多严重,北境军中有些同样问题的士兵,最后几乎都是瘫在床上,无药可医,人还分外的痛苦,没想到宁咎连这病都能治,其实他还挺想看看阎云舟的伤口的。



    “阎哥,真的是整块儿膝盖都换掉了?”



    阎云舟好笑地开口,指了指宁咎:



    “这个问题陛下得问他。”



    “不是整块儿膝盖,是将膝盖上面的软骨换掉,手术还挺成功的,这几天恢复也是按部就班,日后对生活的影响不大。”



    中午李彦两人自然是留在王府中用的膳,饭后瞧着阎云舟精神有些差了,才准备起身,起身之前李彦拿出了一个折子:



    “阎哥,这是今日兵部,工部还有户部同时上的折子,今年国库宽裕了不少,随州城也能重建了,预计今年开春之后,四五月份天暖便能动工,若是那时你身子还好,倒是可以帮我去瞧瞧。”



    李彦将一个折子交给了阎云舟,宁咎也凑了过来,随州,在记忆中既近又远的一个城市,当初他出京之后和阎云舟第一站到的地方便是随州,他第一次在兵营中给那些将士缝合伤口是在随州,那个让他和阎云舟差点丧命的地道也在随州。



    也是那一次从地道中出来阎云舟和他说了对他有别样的心思,随州还真是一个承载了他不少记忆的地方,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李彦两人已经走了,阎云舟的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宁咎也坐了下来,叹了口气:



    “就是有点儿感慨呗,在随州的时候你演技超群,我还在准备材料做药救你呢,你就已经将自己的命豁出去了。”



    那一战阎云舟是报着有可能没办法走出随州去部署的,连他和暗玄都被提前安排出城,阎云舟自然是记着当初的情景的,并不敢搭话,宁咎抬眼白了他一眼,随手从他的手中拿过了刚才李彦留下的折子。



    折子上写的正是一些重建随州的细则和预算,他有些纳闷地问道:



    “这战事都过去三年了,怎么才开始准备重建随州城?”



    阎云舟抬手给他倒了一杯茶,修长的手指直端到他的面前,这才开口解释:



    “因为国库没钱,这三年大梁也不算太平,南境的战事频发,又有水灾,桩桩件件都要使银子,一个比一个急,随州城的百姓也被分散到了其他的几座城池,再加上有十几万大军在北境,北牧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重建随州的事儿倒也不急,便被拖到了现在。”



    宁咎点了点头,确实,重建一座城的花费不可能少,而且之前的地图他也看到过,随州的位置极其重要,乃是北方的门户,这两年是北牧和羯族被打怕了,有北境军在他们不敢闹出什么动静。



    但是北方游牧民族在他所知的历史上便是中原王朝北方不安定的根本因素,难保北方不会出现新的战斗力强劲的民族,就像是之前忽然冒出来的羯族一样,所以这随州城是必然要重建的。



    “等到四五月份你的腿倒是能恢复个差不多,我瞧着陛下也有意让你去坐镇,那个时候北境天也暖和了,我们可以一块儿过去。”



    李彦确实是这么想的,重建城池不是个小活,户部,工部,兵部都会参与进来,再加上这样大规模的重建定然也要征用军队,没有个有身份的人去压着指不定会闹出多少的乱子来。



    这朝中职位高的大人确实是不少,但是能压得住北境军还能令户部,工部和兵部不敢趁着这个间隙偷奸耍滑的确实是没几个,若是阎云舟的身子不能出京,这个差事多半就是洛月离去。



    在一个月后阎云舟能够拄着肘拐在院子里遛弯的时候,他便将宁咎给彻底赶了出去:



    “煜安我真的没事儿,你看这一院子的人看着我,哪会摔跤啊?国子监那边你也有日子没去了,过段时间我们便要动身去随州,你总要交代好啊,去看看吧,去吧。”



    一个月之内是比较容易出现静脉血栓的,宁咎总是不放心阎云舟的状况,自从有了上一次他摔跤的事儿,只要阎云舟拄着拐杖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就心中不踏实。



    不过国子监那边也确实是好久没去了,也不知道那帮学生荒废了没有?见着阎云舟这次的态度坚决他便也没有再坚持:



    “好吧,那我先去,若是有什么状况立刻让人去通知我。”



    “好好好,去吧。”



    阎云舟拄着肘拐站在院子的门口,这才将一步三回头的人给送走,他有些好笑地转身回屋。



    又过了一个多月,已经到了三月末,阎云舟膝盖上的情况已经好了不少了,甚至在宁咎在国子监的时候,他偷偷放下肘拐自己试着走路,看着暗玄心惊胆战的,一直在旁边护着他:



    “王爷,您也别逞强,要是摔了,侯爷发脾气可没人拦得住。”



    阎云舟实在是用那肘拐用的腻烦,但是他也不敢冒险,只是在屋内地毯上,前面又放了助步器的情况下才松开肘拐走两步,若是有问题也能及时抓住助步器,听到暗玄搬出宁咎来,他赶紧抓稳了助步器,无奈地扫了一眼暗玄。



    “你快轻些吓我吧。”



    暗玄将肘拐再次递给他:



    “不吓您,回来侯爷就要冲着我们发飙了。”



    阎云舟是在四月初的时候彻底脱离肘拐的,这日正好是宁咎休沐在家,他自然是不知道自家这位早就已经自己偷偷实验过了,站在阎云舟身边的时候还有些紧张:



    “你慢慢松劲儿,没事儿的,我就在你身边。”



    阎云舟也颇为配合他,松开肘拐的那一下人也是站的很稳的,然后稳健地迈步,步子不快,却走的很稳,宁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腿上:



    “膝盖上没有什么异样吧?”



    “没有,早就消肿了,这些日子走路就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了。”



    阎云舟站在窗前的位置,晌午的阳光撒在他的身上,长身玉立,仪态无双,宁咎背着光看着那人的五官都有些辨不真切,却能感受到他面上温和欣喜的笑意。



    初见之时那个病体沉阂,眉眼幽深,暮气深重,只想着安顿好下属和家人后便能坦然赴死的人终于褪去了那一身的沉重和病颓之色,重新走到了阳光下,不过是阳光洒下的那一瞬间,宁咎却仿佛看到了他到这里来的全部时光。



    他从不知道为何只有他穿越了这千年时光,甚至他从前还打趣过自己,他来到这里怕不是为了普度众生的,那些过往被他救治的伤兵,死在他制作的炸药下的敌军,似乎都从他的眼前渐渐飘散。



    药品也好,炸药也罢,这些换一个人或许也做的出来,但是唯独眼前的这个人只能是他的,是阴错阳差也好,命中注定也罢,他终究是搅合进了这一段他都不曾知道的历史当中,和这里的一个人有了时空也无法抹去的感情。



    他缓缓走上了前去,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抱住了眼前的人,双手圈住了那劲瘦的腰肢,头枕在了他的肩膀上,阎云舟的心中何尝不是感慨万千,他也回抱住了眼前的人,只听到肩膀处的人闷声开口:



    “现在可以谢谢我了。”



    刚手术完的时候其实阎云舟就谢过宁咎,那个时候宁咎说他的谢太早,而现在,他终于能够重新站起来了,不用接住任何的东西,阎云舟微微侧头,微凉的唇带着一个夹满无尽珍惜和爱意的吻落在了宁咎的侧脸上:



    “谢谢,谢谢你来到我身边,谢谢你愿意回来,宁玖,谢谢你。”



    宁咎的眼眶都有些红,他深吸了一口气,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又过了半个月,李彦正式下旨,着焰亲王阎云舟为钦差,负责随州城重建事宜,宁侯随行。



    李彦早便打过招呼,王府也早早便开始准备出行的行装,圣旨下来的时候,已经根本不用再准备什么,即刻便能出发了。



    四月中旬,草长莺飞,这个时间最是一年的好时候,温度正好,不冷不热四处都已经泛起了绿色,一片生机盎然之色。



    接到旨意的第三日阎云舟和宁咎便准备赶往随州了,车架都已经装好,阎云舟换下了往日在王府中穿着的束腰长衫,而是换上了箭袖,束腰的劲装,衬的身姿越发修长,他亲自去王府后院的马厩中将追风给牵了出来。



    追风见到他极为亲昵地在他的手心中拱了又拱,不光要拱他的手,还往他的怀里钻,响鼻打的震天响,明明是个高大健硕的骏马,却黏糊的像是一只大狗,阎云舟被弄的有些心酸还有些好笑,一个劲儿地抚摸他的鬃毛:



    “好了好了,知道这两年委屈你了,这不是来看你了。”



    这两年他身体一直不好,别说是骑马了,就是走路都费劲,开始的时候还时常来看追风,后来到了冬日他都难起身,便也疏忽了,府里的人也怕他看见追风之后心中不舒服,也甚少在他的面前提起。



    前两年承儿也渐渐大了,阎云舟本想着将追风转送给承儿,也算是不埋没名驹,却不想追风怎么都不让承儿骑,偶尔见到他便亲昵的不行,他心中也是不舍,便也没有勉强,只是在出行的时候偶尔带着追风出去,让下人好生照料着。



    却不想峰回路转,今日还能和爱驹相伴,他如何能不高兴,宁咎站在一旁看着这一人一马旁若无人的腻歪:



    “好了,骑上出城吧,快别腻歪了。”



    宁咎回来之后,阎云舟倒是送了他一匹马,通体黝黑,四肢健硕,骑起来颇为有范儿,宁咎给它取名为黑珍珠,阎云舟骑上追风,追风兴奋的便要开始撒欢儿,还是阎云舟顾忌外面就是街市,赶紧勒住它:



    “等等,我们到了郊外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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