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唇看着灵敏的冯叔,背影有些眼熟却又感觉不曾见过,愣神间枝头梅花上的雪被风一吹絮絮落下,伊唇伸手去接,嘴里轻声呢喃“白雪纷纷何所似?”

    “四小姐觉得谢太傅其兄子和其女谁人说的合适啊?”冯叔许是听见她的话,笑声朗朗。

    “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这两句各有千秋无从辩驳,不过我更喜欢撒盐空中差可拟更贴切。”伊唇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老儿以为后一句更柔和。”冯叔摇头,面上笑意不减分毫,停下手中的活看着伊唇“一个是人为,一个顺应自然变化,四小姐以为如何?”

    “前一句重在‘撒’,后一句重在‘因’,不过都是描述了俄而雪骤时的景象,所以我说各有千秋。”伊唇勾唇浅笑,目光柔和的看着福叔布满沟壑的脸。

    冯叔闻言哈哈笑起来,眼中满意之色渐浓,伸手指了指伊唇头上的梅花有指了指身边的山茶花笑道“四小姐看这梅花可与山茶不同?”

    “傲雪寒梅独自开,唯有伊人踏香来。懂得寒梅通彻骨,梅花香自苦寒来。古人常咏叹梅花傲立风雪,引得现今家家小儿挂口。却鲜少有人知‘老叶经寒壮岁华,猩红点点雪中葩’,‘独放早春枝,与梅战风雪。’的山茶。”

    “那四小姐更偏爱哪一个?”冯叔点点头问道。

    “寒梅只在冬天见,山茶绵延冬入春。”伊唇伸手捡起落到肩膀上的梅花花瓣,走到山茶旁放入其中一朵红色的山茶花旁,浅笑低吟“说起来,我更喜山茶。”

    冯叔继续修剪山茶花的枝桠,声音颇有些老神在在“那日在后院果园见你,便知道你非池中物。只是万物相生相克,物极必反,月盈则亏啊。”

    “虽物极必反,可否极泰来。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是小老儿愚钝了”冯叔笑答。

    伊唇不再开口,转身进去屋内,冯叔也不留她,伊唇立在门口停顿一会儿喃喃自语“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四小姐可是被冯叔叨扰的不耐烦了?”关婶见她进门便开口问道。

    伊唇关上门,往里屋走,尽管是有空调还是觉得今日有些凉“冯叔学问很深。”伊唇中肯的评价。

    “往前倒数二十年,冯叔可是个有名头的鸿儒啊。”关婶笑着解释。

    “冯叔见地颇为独到,担得起鸿儒二字。”伊唇便往里走边答话,视线一直注视着关婶手里的红丝线“关婶这是要做什么?”

    “这不快过年了,想着编几个吉祥如意结到时候里里外外挂着喜庆。”

    “这倒是个好差事。”伊唇坐在单人沙发上,伸手拿起茶几上的红绳问“我可以学学这个,今后过年我也能编几个,关婶可是能教教我。”

    “四小姐想学我哪里敢不教,现年头爱弄这些老派东西的人不多了。”

    “可能我就是个老派的人。”伊唇学着关婶的样子慢慢缠,随意的回了一句。

    第一个伊唇做的并不好,甚至是有些泄气想就此放弃,可是瞥见关婶眼中关切的笑意似乎又觉得不妥,另外拿起来又重启了个头,遇上步骤忘记的也问一下关婶,关婶就高兴的手把手教她。

    “瞿姨今天不回来吗?”伊唇随口问,眼睛却盯着手中的结,样子颇为认真。

    “估计得等几天,听说小老夫人胃口不好,让瞿姨煮药膳去了。”

    伊唇手中顿了一下继而继续手里的动作,刚来时问瞿姨大概多少年没回去过了,瞿姨回的是八年,可如今为何三番两次被叫过去,一呆就得四五天,难道伊家老宅听到了什么风声?

    丁卡从楼梯下出来,手里拿着抱着一个大纸箱,灰头土脸的从她们笑。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伊唇好奇的询问一声。

    “四小姐,储物室一年没收拾过了,我去处理处理那些不要的东西”丁卡说着把箱子放到地上冲关婶抱怨“我说关婶啊,有时间把储物室也收拾收拾,全是灰。”

    “就你矫情,我赶明就让人帮忙收拾行不行?”关婶嗔怪丁卡一眼。

    “那可就感谢关婶的大恩大德勒”丁卡说着便抱起纸箱往外走,很快就不见人影了。

    关婶看着丁卡跑出去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这丁卡啊,还同小孩子一样,也就三少不嫌弃,要是搁其他富人家庭指不定皮都抽落两层。”

    “丁卡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为何偏偏在祁龙苍干些杂活?”

    “丁卡是三少八年前捡回来的,现在在皇家酒楼帮忙呢,住在后院那边,不工作的时候就回来帮帮我们干活,挺好的一个孩子。”

    伊唇点点头默不作声。

    关婶打好一个结的空挡抬起头来看了伊唇一眼,随即笑开了“瞿姨先前还同我们说您不爱说话,不喜人亲近,让我们别打扰到您。”

    “不喜人亲近倒是真的,不过不爱说话这可说不好。”伊唇抬头认真的看着关婶“遇上心情好,难免也会多说几句。”

    关婶笑呵呵的看着伊唇,故意试探性的问“那四小姐今日心情可是好?”

    “嗯......”伊唇思考半晌才浅笑道“还算不错,关婶,你看我这编的对不对?”说着把手中完成一半的吉祥如意结递给关婶看。

    关婶看了之后连连夸她聪明,心灵手巧,是个难得的好学的人。

    伊唇接过半完成的结继续往下编“关婶,祁龙苍大概有多少人?”

    “您要说现在可没几个人,您要说过年的时候那可多了。”

    “为什么?”伊唇不解。

    “这平时呢,就瞿姨和我,福叔还有冯叔打点这里里外外,后院干活还有四个都是些年过四十五的老家伙了,这年轻的也就丁卡偶尔回来帮帮忙。但是过年就不一样了,过年的时候啊,像是修文,承原,黎准都会来,偶尔啊还有姜曳和寒喧也会来。”

    “哦。”伊唇应了一声没有再问什么,刚才冯叔说的极对,凡事物极必反。若不是如此,瞿姨也不至于现在提防着她,两人中间生了嫌隙,伊绒性子单纯有一说一,问什么顺着她问的话便说了,可是瞿姨和关婶不同,活了半辈子的人总归是透彻些的,想来她三哥也不会放一些没有眼力劲的人在眼前。

    关婶并不是话痨,但是很懂得为人处世之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全有数,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什么问题怎么回答也都是巧妙的很,既没有驳了问话者的兴致也没有让自己陷入尴尬境地,看来单单一个瞿姨还不是祁龙苍的门面,要说起来恐怕冯叔和福叔连同后院没见过的几个人恐怕也都是岁月中的人精。

    伊唇开始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及事态的发展有了一些怀疑,这些事情的推动虽说在她意料之中,可是发生的何其顺利,反而让她隐隐不安。

    中午伊唇没有吃饭出了一趟祁龙苍,原本应该去祁龙苍为她补课的乔缘也没有去祁龙苍,两人找了个比较偏僻的咖啡馆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桌上摆着一摞书和两杯咖啡,乔缘张望四周没发现熟人有些局促不安的看着对面云淡风轻的伊唇。

    伊唇看了看乔缘把她脸上的慌张尽收眼底嗤笑一声“怎么,你怕了?”

    乔缘脸色更为慌张,双手局促不安的纠结在一起,眼睛里似乎有些渴求又有些惊慌,眼睛闪躲不敢直视伊唇的眼睛,看见伊唇脸上带着嘲讽,眼底满是冰凉乔缘更是不敢说话,怕说多错多,尤其是在伊唇面前,被伊唇静静的看着也觉得是由内而外被她看了个清清楚楚。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怕成这样,要是待会算起账来,你是不是得直接晕了?”伊唇挑眉,语气清淡,低头打量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的看,不理会乔缘脸上的惊慌失措是不是深了几分,笑着问“我的手你觉得好看么?”说着就把自己得左手伸到乔缘面前。

    “好......好看”乔缘惊了一下,看着伊唇的手,吞了吞口水说。

    “那你觉得这把刀好看吗?”伊唇说着,右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精美得小刀放在桌上,不过二十厘米长,银色的外壳上面雕刻细腻的纹路好像是蝎子又好像是蜈蚣。

    乔缘猛地抬头,一双眼睛出了惊恐别无其他神色,身子已经开始颤抖。

    “我问你,这把刀好看吗?”伊唇淡淡的询问,脸色还带着无害的微笑。

    “你......你......你要干什么?”乔缘现在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害怕来形容了,她不知道当初为什么鬼迷心窍的就选择了两面山刀的做法,现在才明白过来伊唇当初警告她的话,原以为是看玩笑,现在看来是她天真了。

    伊唇收回手,伸手拿起桌上的小刀拔出来,刀锋被屋内的灯光照射之后,伊唇旋转刀身的时候一道寒光闪过晃了乔缘的眼睛,伊唇慢条斯理阐述“我这双手打过架,写过字,翻过围墙爬过树,可偏偏”伊唇说到这里抬眼看着乔缘,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声音也轻了不少“就是没杀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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