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陌也就轻轻浅浅的答:“依然会。爸妈的婚姻只是偶然,但是这些事情的发生是必然。”

    “真的是必然吗。”南宫沛儿轻声问,木讷的抬起头看着南宫陌,“可是,小四她死了啊,大哥,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说着南宫沛儿又把视线转向司韶,唇边勾起苦涩,继续声音轻微道:“你们怎么都不难过呢?是不是你们觉得她真的该死啊?嗯?”

    末尾的一声嗯,像是诘问别人,又像是责问自己,语气清幽中带着无奈和自责,南宫陌和司韶相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南宫沛儿或许是在装病折腾南宫家的每一个人,但是她折腾的最厉害的是她自己,也许他们都估算错了,南宫沛儿是真的病了,不是自闭,而是抑郁,不然怎么解释她割腕自杀。

    南宫陌在想,他自己说的话自己信吗?这些所有事情的发生真的是必然吗?伊唇所谓的还债也是必然吗?他也不敢肯定,不过是为了安抚别人自我安慰的一种托词而已。

    如果所有事情的发生是必然,那一定有先决条件,把先决条件阻断,哪里来的必然发生呢?

    南宫陌及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直起身子看着南宫沛儿恹恹的脸问:“沛儿,折腾谁都好,别再折腾自己了,她一定不希望你活的如此这般槁木死灰。当初她浑身是伤都去成都把你救回来了,就是不想你恨任何人,她希望你带着她那一份坚持,活下去。”

    “坚持?”南宫沛儿笑的沙哑,极为隐忍的问:“她的坚持是什么?用自己的命换别人一生的愧疚吗?”

    “沛儿!”南宫陌似乎有些生气了,声音低沉暗含警告的喊了一声,南宫沛儿抬头毫不畏惧的直视南宫陌席卷怒火的眼神,继续看着南宫陌一张一合的嘴,说出一些她并不想听到的话,南宫陌继续道:“你有资格嘲讽所有人,但是没资格嘲讽她。你也能怪所有人,但是没资格怪她。你扪心自问一下,都有谁对不起你了?没人对不起你。”

    南宫陌大步离开病房,南宫沛儿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眼神干涩没有光彩,嘴唇干裂的脱了白皮,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南宫陌这话说的真扎心。

    是啊,没人对不起她,她如此这般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自欺欺人的觉得她对伊唇没有那么冷心绝情,她是在乎伊唇的,并不是每天槁木死灰活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南宫沛儿以为自己把自己弄的一团糟,在别人眼里她就是悲痛的表现,殊不知在别人眼里她不过是自导自演的伪君子,既没有安慰自己,也没有瞒过别人。

    可是,她真的很难过,真的,无能无力,真的,很想大哭一场。

    司韶伸手将她揽入怀里,温声开口:“沛儿,想哭就哭吧,二哥在这儿陪着你。”

    南宫陌站在病房外,看见相依偎的两人眸光沉了沉,脸色有些冰凉转身大步离开。

    南宫沛儿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并不知道,南宫沛儿对伊唇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他也不知道。

    人死如灯灭,留下的也不过是残存的支离破碎的回忆罢了。

    活着的人能怎么办呢?无非是接受不了一个人的死亡,又胆小懦弱的不敢随之而去,于是只能不停的折腾自己来表现其实自己也很难过而已,其实,活着的人不是接受不了已经故去的人,而是害怕不久之后在某个人走茶凉的瞬间就将故去的人忘了个干干净净。

    人最怕的,不过是很久之后才发现,自己背叛了当初的自己,而如今的自己却无能无力自己承受不了的悲痛。

    就如同他自己,当初不过是只想发泄自己十三年来的怨恨,他从没想过会参与伊唇的事情,也从没想过会将她放进心里,他那时候想的不过是伊三自立门户,想要将伊家搅的天翻地覆的时候,伊家那个小丫头该如何自处。

    可谁知道,他亲眼看见自己一步一步走向伊唇,一点一点把她装进心里,一点一点想要为了她谋划方圆半里,让她可以潇洒肆意安稳半生。可是当所有计划才开了头,他才知道最无能为力的并不是他野心勃勃大展宏图路上遇上过多的荆棘遍布,险象环生,而是他满心欢喜觉得终于有个人,可以在这条路的尽头和他看尽千帆,瞥见万里繁华的时候,那个人却是悄无声息离开徒留一抹残影。

    那他,登高望极,难道只为了孤苦半生吗?

    落落,我想你了。

    南宫陌在心里默念,面上却是凄然一笑,想了又能如何,伊唇未曾留给她半点念想。

    南宫陌驱车去了枫竹苑五栋,独属于陌南落的私人公寓里,哪里有满墙的照片,记录了伊唇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正如白墨说的,接下来的日子他只能守着这些照片过活,然后每天告诫自己无数遍,孤苦半生的是陌南落,而不是南宫陌。

    陌南落可以不娶妻生子,但是南宫陌不可以。家庭是陌南落的催命符,却是南宫陌的保护伞。

    南宫陌一人坐在偌大的客厅里,双腿交叠放在矮茶几上,神情慵懒的靠着沙发椅背,左手夹着燃了快一半的香烟,青灰色的烟雾徐徐往上,落地窗的风微微一来烟雾便缭绕散开无影无踪,右手上不断窜起又熄灭的蓝色火焰在漆黑的房间里显得异常诡异。

    不知不觉,已经是晚上了。远远的还能看见附近的公寓楼里白的晃眼的灯光萦绕在眼前,张牙舞爪的像个搞了恶作剧的孩子。

    占叔从外面推开落地窗的门进来,看见南宫陌的时候愣了一下,走过去开了灯又折身回道南宫陌跟前垂手恭敬的叫了一声:“陌爷。”

    南宫陌置若罔闻,手里的烟已经快要燃尽,烫的他手指瑟缩了一下,手里的烟直接掉到了光滑明亮的地砖上面,弹了一下,烟灰溅了满地。

    占叔见南宫陌面无表情的模样,看着自己指尖沾了青灰色的烟灰出神,又喊了一声:“陌爷,您吃过饭了吗?”

    南宫陌回过神来,将手里的打火机放到茶几上,放下来交叠的腿声音沙哑回了一句:“不饿。”占叔还想说点什么,南宫陌又继续开口道:“白墨那边没事吧?”

    “暂时没有。”占叔摇头,“陌爷,您是不是打算退了?扶持白墨?”

    南宫陌没有答话,站起身来直接上了二楼,占叔看着南宫陌的身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已经许久没见过南宫陌如此心绪不宁,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还记得当年南宫陌入道的时候还只是一个毛头小子,尽管情绪隐藏的很好,但是做事情还是有些拿捏不准,可是近些年南宫陌已经完全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将自己的情绪隐藏极深,外人基本猜测不到他真实的想法。

    这个房间自从挂上了伊唇的照片,南宫陌一个月难得来一回,每来一次都是要一个人关着灯在客厅里坐很久,久到地上多出来满地的烟灰才上楼去,然后在书房静坐一夜,第二天又神清气爽的离开,从不将自己的疲惫展露出来。

    不过半小时,文曲和岳灵犀便过来了,一进屋,岳灵犀便冲正在收拾烟灰的占叔点了个头,文曲则是一脸笑意的冲占叔吹了一声口哨,笑道:“占叔,您吃饱了没事干也不能做这些事情啊,不然老大心里过于不去啊,您这是存心在折煞他,不让他好过吗。”

    占叔神情微妙的看了文曲一眼,低下头继续扫烟灰道:“你小子的肋骨好完全了?”

    文曲止了话,不再开口,神情讪讪的看了岳灵犀一眼,岳灵犀视而不见,带着伊雅西坐到沙发上。文曲见没人搭理他,也不自讨没趣了,整个人大大咧咧的躺在那个单人沙发上,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闭目养神。

    占叔将笤帚和铲子放好之后从厨房出来,看着文曲问了一句:“你们找的人呢?”

    “回来的路上有尾巴,我们和左辅分开了,这会儿估计也是快到了。”文曲这话刚落下,门外便传来一阵响动,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个长得眉清目秀呆萌的男人走进来,文曲看着那个男人吐槽了一句:“左辅,收起你那副呆萌受的表情,右弼又不在。”

    文曲的话卡在喉咙里,顿时没了音,因为他看见右弼就跟在左辅身后进来了,一双眸子带着极强的威胁看着他,文曲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岳灵犀起身走到门外将外面的人拉进来。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所有人都见过,游走在南都市出名的心理医生傅雅。她脸色沉静温婉挂着浅浅的笑意,双眼游离无神,双手局促不安的交握在身前,已经垂到膝盖的黑色长直发有些凌乱,身上的蓝色棉布连衣长裙也是沾了一些灰。

    占叔瞧着伊雅西和面前这个女人的模样,如出一辙,瞬间了然这就是南宫陌要找的人。

    “左辅,破军不是和你一起的吗?人呢?”文曲朝左辅问。

    “温柔乡去了。”左辅一副呆萌的样子,说出的话也是温柔性感让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占叔,老大还没过来?”右弼不理会文曲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转头问占叔。

    “来了,在楼上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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